阅历!暗流涌动



在进入主题前,先说点事情:
——地点是上海中山公园找了个小饭店,时间距离上次大概有一年多了,还是四个人,我,小查,张进,宋扬,感觉还是当年的样子,天南地北的扯,总觉得大家还是没变,骨子里的性格都还在,依然没有被这个奇奇怪怪花花绿绿的社会忽悠了去。唯一的区别就是平淡了一些,对很多事情看得都比较开了。——网上有一句很流行的话:相见不如想念。我看未必。只不过,现在相见已经很奢侈,而想念则给了众多的空间,可以把很多东西,好的、坏的,都藏起来。朋友,还是聚聚好。不宜少,也不宜多。——该说的,饭桌上都说了,但一坐到电脑前,就什么话也没有了。——只记得吃饭的时候讨论到电影,当时脑子里有一个想法,就是写一篇关于二战电影的文章,把《辛德勒的名单》、《拯救大兵瑞恩》、《最长的一天》、《大偷袭》、《钢琴师》等等都写进去。等到有机会付诸行动吧。

[今天想转载一点东西],是关于麦家的一本书:《解密》(其实最近柳云龙的连续剧《暗算》就是根据麦家的同名小说《暗算》改编的)。
我想转载的是小说后面容金珍的笔记本,话不想多说,小说很精彩,推荐大家去看。
以下就是笔记的内容,非常精彩,能这样写东西的人,肯定充满了创意和想象。

01
他一直要求自己像朵蘑菇一样活着,由天地云雨滋生,由天地云雨灭亡。却似乎总是做不到。比如现在,他又变成一只宠物了。
讨厌的宠物!

02
他有这种感觉:最害怕进医院。
人进医院后,最强大的人都会变成可怜的人。弱小者。小孩。老人。离不开他人关爱……像只宠物。

03
所有的存在都是合理的,但不一定合情——我听到他在这样说。说得好!

04
你从窗玻璃里看见自己头缠绷带,像个前线下来的伤员……

05
假设胃出血为A,额头出血为B,病魔为X,那么很显然,AB之间构成的是一种X下的双向关系,A是里,B是外,或者A是暗,B是明。进一步,也可以理解A为上,或者正,或者此,B则为下,或者负,或者彼等,总之是一种可对应的双向关系。这种双向关系并非建立在必然基础上,而是偶然发生的。但当偶然一旦出现时,偶然又变成一种必然,即无A必然无B,B是A偶然中的一个必然。这种双向关系具有的特征和伟纳科的数字双向理论有某种局部的相似……莫非伟纳科也有你这种经历,并从中受到启示而发明了数字双向理论?

06
额头角破是有说法的——
保罗说:“时令催人,你为何不抢时去耕作,而在此席地而哭?”
农夫说:“刚才有一头驴撒野,一脚把我两个门牙踢飞了。”
保罗说:“那你该笑啊,怎么在哭?”
农夫说:“我哭是因为我又痛又伤心,可又有什么值得我笑呢?”
保罗说:“神说过,年轻男人门牙脱落和额头骨磕破是开天窗的好事,说明有喜事马上要降临到你头上。”
农夫说:“那就请神给我生个儿子吧。”
这一年,农夫果然生了儿子……
现在你的额角头也破了,会有什么好事降临?
事情一定会有的,只是好坏难定,因为你并不知道什么是你的好事。

07
我见天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弯曲的不能变直,缺少的不能足数。我心里议论说,我得了大智慧,胜过我以前在耶路撒冷的众人,而且我心中多经历智慧和知识的事。我又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这也是捕风。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

08
他很富有,越来越富有。
他很穷困,越来越穷困。
他就是他。
他也就是他。

09
医生说,一个好的胃外面是光的,里面是糙的,如果把里外翻个面,让糙的一面向外,那么一个好的胃看上去像一只雏鸡,浑身都毛茸茸的。很均匀的毛茸茸。而我的胃翻过来看像一个瘌痢头,那层毛茸茸的东西像被火烧过,到处是一片片的癣疤,渗着血脓。医生还说,通常人都认为胃病主要是不良饮食习惯引起,其实胃病的真正元凶是精神焦虑。就是说,胃病不是暴饮暴食吃出来的,而是胡思乱想想出来的。
也许吧,我什么时候暴饮暴食过?
我的胃像我身上的一块异物,一个敌人(间谍),从没对我笑过。

10
你应该厌恶你的胃。
但你不能。
因为它上面有你老爹爹的印记。
是他老人家把你的胃陶冶成这个样子的:天生不良,弱不禁风,像朵梨花。
你的胃不知吃掉了多少朵梨花?
你胃疼的时候,就会想到一朵朵梨花,想到他老人家。
老爹爹,你没死,你不但活在我的心里,还活在我的胃里。

11
你总是一个劲地往前走,不喜欢往回看。
因为不喜欢回望,所以你更加要求自己一个劲地往前走。

12
天光之下,事物都是上帝安排的。
如果让你来安排,你也许会把自己安排做一个遁世的隐士,或者一个囚徒。最好是无辜的囚徒,或者无救的囚徒,反正是要没有罪恶感的。
现在上帝的安排基本符合你的愿望。

13
一个影子抓住了你。
因为你停下来了。

14
又一个影子抓住了你!

15
亚山说,睡觉是最累的,因为要做梦。
我说不工作是最累的,因为心里空虚,很多像梦一样的过去就会乘虚而入。
工作既是你忘掉过去的途径,也是你摆脱过去的理由。

16
像一只鸟飞出了巢穴。
像是逃走的……

17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你跑去哪里了?”
“我在你们西边……公里外的山沟沟里。”
“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们?”
“回不来……”
“只有犯人才不能回家!”
“我跟犯人差不多……”
他是他自己的犯人!

18
你们给他的太多!多得他简直不敢回想,想起来心里就不踏实,觉得歉疚又自卑,侥幸又悲哀,好像他用可怜的身世敲诈了你们的善良心似的。
古人说,多则少,满则损。
神说,天光之下无圆满……

19
有人因为被人爱而变得幸福,有人因为被人爱而变得痛苦。
因为幸福,他要回去。
因为痛苦,他要离开。
他不是因为知道这些后才离开的,他是因为离开后才知道这些的。

20
无知者无畏。
畏惧心像团绳索一样缠着他,拖着他回去的后腿,好像那里挂着他不宜告人的秘密。

21
娘,您好吗?
娘,娘,我的亲娘!

22
昨晚临睡前,你曾有意鼓励自己做梦。但做什么梦,现在毫无印象。应该是业务上的事情吧,因为你鼓励自己做梦的目的,是要摆脱“不工作的烦恼”。

23
亚山举着一个食指对我说,干我们这行他是老大,我是老二。但同时他又指责我现在犯着两大错误:一是当官,二是老在破译那些别人都能破的中低级密码——第二个错误是第一个的派生。亚山说这样下去结果将使我越来越远离他,而不是接近他。我说目前对方还没用新的高级密码,我不干这些又干什么?亚山说,他刚写完一部书,这书本身就是一部世界顶尖的高级密码,即使悟透世上所有最高级和最低级的谜密也难以破译,但谁要破译了它,看懂了书中内容,30年内他就能轻易破译世间所有高级密码。他建议我来破译这部书,同时对我举起大拇指说,如果我破掉这部书,这个大拇指就代表我。
这倒是个好差使。
可是这部书在哪里呢?
在我梦里。
不,是在我梦里的亚山的梦里。

24
假如世上确有这部书,一定出自亚山之手。
非他莫属!
事实上,他的脑袋就是这样一部书。

25
亚山生前确实留下一部书,书名叫《神写下的文字》。有人甚至说在书店里见过这书。但这不大可能,因为我曾动用我组织的力量寻找这本书都没找到。
世上没有我的组织找不到的事,只有原本没有的事。

26
你是只老鼠。
现在你就呆在谷仓里。
但你还是吃不到谷子。
因为每一粒谷子都被涂着一层对付你牙齿的保护层。
——这就是密码。

27
密码的发明,一方面是把你要的情报丢在了你面前,伸手可及。另一方面又把你的眼睛弄瞎了,让你什么也看不到。

28
麦克阿瑟站在朝鲜半岛上,手往天空里抓了一把,然后握着拳头对他的破译官说:这就是我要的情报,满天都是,随手抓,可我没法看到它们,因为我现在是个瞎子,就看你能不能恢复我视力。
几年后,他在回忆中写道:我的破译官始终没让我睁开眼,哪怕是一只眼,这样我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29
不妨重复一下麦克阿瑟伸手往天空里抓一把的动作。但现在你抓的目的不是空气,而是想抓一只鸟。天空中总是有鸟的,只是想徒手捉到一只的可能性绝对是很小的。绝对很小不等于绝对没有,有人神奇地抓到了一只。
——这就是破译密码。
不过,多数人抓了一辈子也只是抓到了几根鸟毛而已。

30
什么样的人可能抓到鸟?
也许约翰•纳什是可以的。
但希伊斯不行,虽然他的天才不见得比纳什逊色多少。

31
纳什虽然能抓住鸟,但心中并不知道何时能抓住,而希伊斯只要注意观察他的目光,出手的动作、姿态、敏捷度、准确性、弹跳力等,再抬头看看天空中鸟的多少,它们飞翔的速度、线路、特点、变化等,也许就能预见纳什何时将捉到鸟。
同样是天才,希伊斯的天才更严谨、美丽,美得像个天使,像个神灵。纳什的天才更生僻,生僻得近乎怪诞而野蛮,有人鬼合一的感觉。密码是把人魔鬼化的行当,人有的奸邪、阴险、毒辣、鬼气等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人鬼不分的纳什更容易接近它。

32
睡眠与死亡同名,但不同姓。
睡眠是死亡的预习,梦境是人的魔境。
人都说你灵魂过大躯体过小,头脑过大身体过小,这是鬼怪妖魔的基本特征。
他们还说,你因为从小与梦打交道,因而沾染了魔界的某些鬼气和邪乎,所以更容易徒手捉到鸟。

33
世上的所有秘密都在梦里。

34
你只证明你自己。
当你对自己作出证明的时候,对方也帮你作出了证明。
当你无法对自己作出证明时,却替对方证明了其自己。

35
你渴望一个更天才的人使你免开尊口。但为此,却需要你不停地说下去。

36
我的保密员又被换了,理由是她没及时地来收缴我的笔记本。
她不是第一个走,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37
新来的保密员肯定又是个女的……

38
她是谁?
你认识她吗?
你希望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她是自愿的,还是做了思想工作的?
明天她会来医院看我吗?
见鬼!多么令人头痛的问题!

39
鬼不停地生儿育女是为了吃掉他们。

40
医生说我胃还在少量出血,他奇怪为什么用了这么多好药还不见效。我告诉他原因,是因为我从十几岁就开始像吃饭一样吃胃药,吃的太多了,麻痹了。他决定给我换种新药,我说换任何药都不是新的,关键要加大剂量。他说这太冒险,他不敢。看来,我只有作好在这里多呆些时日的准备了。

41
讨厌的宠物!

42
她来了。
她们总是勇敢地跑到你这里来受苦。

43
她在病房里,屋里简直一下就显得拥挤起来。
她走的时候,望着她背影,你几乎差点忘记她是个女的。
她需要七只煎饼才能免除饥饿。

44
她并不善于掩饰——一部糟糕的密码!以致你觉得,在人面前她并不比你要轻松自在一点。既然这样,又何必来呢?要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你秘藏的用心注定以后每一天都要这样困惑而无奈地度过,反正我知道他是不会来同情一个误入歧途的人的。

45
要帮助我的想法是一种疾病,只有躺在床上才能痊愈。

46
意识太多也是一种疾病。

47
蓝天,白云,树梢,风吹,摇曳,窗户,一只鸟掠过,像梦……新的一天,风一样的时间,水一样的日子……一些记忆,一些感叹,一些困惑,一些难忘,一些偶然,一些可笑……你看到两点:第一是空间,第二是时间,或者也可以说,第一是白天,第二是夜晚……

48
医生把做梦看作消蚀健康也是一种病。

49
她给我带来了大前门香烟、国光牌蓝墨水、银君茶、单摆仪、清凉油、半导体、羽毛扇、《三国演义》。她好像在研究我……有一点错了,我是不听半导体的。我的魂灵就是我的半导体,每天都在对我嘀咕个不停,就像我的单摆仪一样,脚步的振动都会引起它长时间的摆动。

你的魂灵是吊起的,悬空的,就像单摆一样。

50
他是在有次梦见自己抽烟之后才抽上烟的。

51
抽大前门香烟是小蒋培养出来的,她是上海人,有次回家给他带了一条,他说好抽,她就每个月让家里寄。他还喜欢听她说上海话,跟鸟叫一样的,清脆,复杂,可以想像舌头是又尖又薄的。他几乎都有点喜欢上她了,却经不起时间考验。她的问题是走路的声音过于响,而且还有节奏,后来还钉了马蹄样的铁掌,简直叫他忍无可忍。老实说,这不是声音问题,而是意味着他随时可能飘飞出去的魂灵,在飘飞过程中经常被扯住衣角,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52
如果在白天和夜晚间让他选择,他选择夜晚。
如果是山川,他选择山。
如果是花草,他选择草。
如果是人和鬼,他选择鬼。
如果是活人和死人,他选择死人。
如果是瞎子和哑巴,他选择哑巴。
总而言之,他厌烦声音,和有声音的东西。
这也是种病,像色盲一样的病,功能上天生多了或少了某个机关。

53
达不到目的的巫师……

54
这么狰狞的东西!
她说这东西叫手板蛇,民间说它是癞蛤蟆和蛇杂交出来的,对治胃病有奇效。这我相信,一个是民间的偏方往往是治顽疾的良药,二个是我的胃病就同狰狞野鬼一样可恶,大概也只有靠这种狰狞可怖的东西来制服它。据说,她在山里走了一天才收罗到这东西的,真是难为她了。我要往梅药山和乳香冈去,直到天起凉风、日影飞去时才回来。

55
树林仿佛在月光中呼吸着,一会儿它收缩起来,挤成一堆,变成很小,树冠高耸,一会儿它舒展开来,顺着山坡向下铺开,成了低矮的灌木,甚至它还会变成朦胧的、遥远的影像……

56
我突然觉得胃里空了,轻了,像不在了——多少年没有的感觉!长期以来,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胃像个化粪池,弥漫着烧热的恶气,现在它好像漏了气,瘪了,软了,松了。都说中药要24小时才管用,可现在才过十几个小时,简直神了!
莫非它真是灵丹妙药?

57
第一次看到她笑。
是那种很拘束的笑,不自然,没笑声,很短暂,转眼即逝,像画中人在笑。
她的笑证明了她不爱笑。
她是真的不爱笑?还是……

58
他一向遵循一则渔夫的谚语处事,谚语的大意是:聪明的鱼的肉要比蠢笨的鱼的肉要硬,而且有害,因为蠢鱼进食不加选择,而聪明鱼专挑蠢鱼吃……

59
主持医生像下药似的给我列出食谱:一汤碗稀饭、一只馒头、一片豆腐卤,并表明只能吃这些,任何人都不能改变内容和数量。然而,以我的经验,这时候我最应该吃一碗面,而且要生一点的。

60
错误的观念塞在我们生活中,往往比正确的观念还要显得正确。
因为错误的观念往往是以内行、权威的面孔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在破译上,你是医生,他们是病人。

61
你把他们都带上同一条路,这路你走下去也许可能步入天堂,而他们走下去可能就是地狱。你创造的并不比破坏的多……

62
福兮,祸所伏。

63
像只时钟,总是准时来,准时走。
来的时候无声,走的时候无音。
她这是出于对你了解的迎合,还是本性如此?
我以为……我不知道……

64
突然希望她今天不要来,其实是担心她不来。

65
她做的总比说的多,而且做什么都无声无息的,像那只单摆。但就这样却使她悄悄地在你身上建立起几分权威。
她的沉默可以炼成金。

66
神在天上,你在地下,所以你的言语要寡少。事务多,就令人做梦;言语多,就显出愚昧……多梦和多言,其中多有虚幻。

67
她看过《圣经》吗?

68
她是个孤儿!
她比你还不幸!
她吃百家饭长大!
她是真正的孤儿!
孤儿——你心中最敏感的词!

69
突然揭开了谜底。
她是个孤儿,这就是谜底。
什么叫孤儿?孤儿有两副牙齿,却没有一根完整的舌头。孤儿总是爱用目光说话。孤儿是土生的(众人是水生的)。孤儿心里长着疤……

70
告诉她,你也是孤儿……不,为什么要告诉她?你想靠近她?你为什么要靠近她?因为她是孤儿?还是因为……因为……你心里怎么一下子有这么多问题?问题是愿望的阴影……天才和傻瓜是没有问题的,他们只有要求。

71
犹豫也是一种力量,但是凡人的力量。
凡人喜欢把事情的过程复杂化,这是造密家的看家本领,不是破译家的。

72
今天她推迟了半个小时走,因为给我读“保尔•科察金”。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本书,每次来都带着,没事就坐在那儿看。今天我拿过来翻了下,她问我看过没有,我说没有,她就要求给我读。她的普通话说得很好。她说她在总部当过话务员,几年前就在电话里听过我的声音……

73
区别在于,有人对什么事都有充足的准备,有人不,并从不因此责备自己。

74
他梦见自己在齐腰深的河水里向前走着,一边在看一本书,书里没有字……有大浪卷起时,他把书举过头顶,以免浪头把书打湿。浪头卷过后,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浪头掀掉,成了赤裸裸的……

75
这个世上,所有人的梦都早已被所有的人梦过!

76/77
他同时开始做两个梦,一个向上的,一个向下的……
……梦中的经历弄得他醒来时精疲力竭,他似乎被他的梦熬成了人渣。

78
一次糟糕的下降可能废掉一次到达山顶的攀登。
但也不一定。

79
你在想一些自己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去想的事情。

80
要赶走你的办法只有一个:亲眼看到你。

81
听着□□□□□□□□个□□□□□□你□□□□□□□□□□□□□□□□□□□眼中□□□□□□□□□□□□□□□□□□□□□□最□□□□□□□□□□□□□□□□□□□□□□上□□□□□□□□□□□□□□□□□你□

82
两种病。前者以疼痛为主,后者以做梦为主。前者有药可治,后者也有药可治。但药在梦中。前者痊愈在即,后者烧热还在上升。

83
梦啊,你醒一醒!
梦啊,你不要醒!

84/85
听着,这一次他肯定不会写上又涂掉的,他……
……心动,如同苹果树在树林里,好像百合花在荆棘内!

86
你生命中的一个符号正在消亡,就如虫被虫吞食一样。

87
一只笼子在企盼一只鸟……

88
这是一条大家都在走的路,所以十分容易辨识。

89
鸟儿啊!

90
难道他还斗争得不够吗?一只笼子在等待一只鸟,尽管……
从笔记本现有的内容看,虽然很杂乱隐晦,但小翟在容金珍心目中依次增大乃至爱恋的感觉还是可圈可点的,尤其到后面部分,这种感觉尤为显然。我估计小翟抽掉的那些内容,大概就是些抒情的东西,而且可以肯定多半是朦胧的。因为,我曾问过小翟,笔记本中容金珍有没有直接向她道出类似“我爱你”这样的话,小翟说没有。不过,她又说,差不多也有了,有句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在我再三追问下,小翟犹犹豫豫地告诉我,这句话并非他原话,而是他从《圣经》雅歌上引用的,用的是第四章中的最后一小节。我查阅了下《圣经》雅歌篇,可以肯定,小翟指的那句话应该就是这段话:
北风啊,兴起!南风啊,吹来!吹进我的园内,使其中的香气发出来。愿我的良人进入自己的园里,吃他佳美的果子。
作为私情的一部分,抽掉是无可指摘的,只是对我们来说,这就更加难以把握他们夫妇间的情感历程。因为有保留,有底牌,有秘密。所以,我在想,将此笔记本理解为一部反映他们两人恋爱的密码书也不是不可以的。
应该说,容金珍作为天才和破译家的一面,我是了解够了的,但他情感上的一面——男女私情——我始终触摸不到,即便是已有的、近在眼前的材料,也被生拉硬扯地抽掉了。我有种感觉,人们似乎不允许容金珍给外界有这方面(情爱方面)的印象,觉得只有这样才不损他的光辉形象。也许,对一个像容金珍这样的人来说,什么私情、亲情、友情这类东西本来就是不该有的。因为不该有,所以首先他本人会极力抽掉它,其次,即使自己难以抽掉的,别人也会设法把它抽掉。就是这样的。
据小翟亲口告诉我说,是容金珍出院后的第三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来到她办公室,履行公务地把笔记本交给她。作为保密员,对所有上交的笔记本都必须翻看一下,以便检查里面有没有缺页或残页,有缺页和残页是要追究责任的。所以,容金珍把笔记本交给她后,她也是履行公务地翻看起来。适时,一旁的容金珍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上面没有工作上的秘密,只有我个人的一些秘密,如果你对我感到好奇的话,不妨把它都看了。我希望你看,并希望得到你的回音。”
小翟说,她看完笔记本时天已大黑,她在黑暗中往她寝室走去,结果像着了魔似的走进了容金珍的寝室。其实,当时小翟住在三八楼,和容金珍住的专家楼完全是两个方向。两栋楼至今还在,前者是红砖砌的,三层;后者是青砖砌的,只有两层。我还在青砖屋前留过一张影,现在,我看着这张照片,心里马上听到了小翟的声音。
小翟说:“我进屋后,他一直看着我,没有说话,甚至连坐都没请我坐。我就站在那儿对他说,我看过笔记本了。他说,说吧,我听着。我说,让我做你妻子吧。他说,好吧。三天后,我们结了婚。”
就这么简单,像个传说,简直难以相信!
说真的,小翟说这段话时,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没有喜,没有惊,没有奇,几乎连回忆的感觉都没有,好像只是在重复一个已经说了无数遍的梦,使我完全难以揣摩她当时和现在的心情。于是,我冒昧地问她到底爱不爱容金珍,得到的答复是:
“我像爱我的国家一样爱他。”
然后,我又问她:
“听说你们结婚后不久,对方就启用了黑密?”
“是。”
“然后他就很少回家?”
“是。”
“他甚至还后悔跟你结婚?”
“是。”
“那么你后悔吗?”
这时我注意到,小翟像被突然惊醒似的,睁大眼,瞪着我,激动地说:
“后悔?我爱的是一个国家,你能说后悔吗?不!永远不——!”
我看着她顿时涌现的泪花,一下子觉得鼻子发酸,想哭。

1991年7月始于北京魏公村
  2002年8月毕于成都罗家碾



[本日志由 bestfuzhi 于 2008-11-06 09:51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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