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和反差



說在前面:我們並不是對情色必不可少,但是我們缺少情色背後的那份荒誕;我們並不是對淪落趨之若鶩,但是我們缺少淪落背後的那種蕭條;我們也並不是非要看惹火的美人,但我們缺少的是對美人眼中那份惶惑的關注。任何震撼人心的力量,都在試圖激發深刻的共鳴或是構造巨大的反差,它既是孟郊的《遊子吟》,是蘇軾的《水調歌頭》,是湯姆•漢克斯的《阿甘正傳》;但也許更應該是杜十娘的歌哭,陳世美的辯述,是尼格拉斯•凱吉的《戰爭之王》,是R級女主角的號叫,是癮君子伸出的顫抖的雙手。

手頭的工作很忙,所以本來已經把電影打開了,居然給忘了,開始忙其他的事情了。可是耳機並沒有摘掉,不知不覺中,耳中流淌出節奏極為流暢的滌蕩的樂音,將我從瑣碎的工作中拖了出來。我這才意識到我的電影視窗還在後臺開著,將畫面切換過來一看,居然直接就是橫躺著的莫妮卡•貝魯奇的裸背。
首先是聲音,其次是突兀的胴體,索性先把這部《愛我多深(Combien tu m'aimes)》看完。情節倒不需要過多描述,倒是很奇怪,莫妮卡•貝魯奇怎麼老出演這一類的角色(也許是我看得少,但沒有記錯的話,她早期的《情事》和《性之道》都是情色電影)。實際上她的演技已經不差,至少在《不可撤銷》中讓人大吃一驚(當然不是強姦的那一段戲,不過可惜這部電影是禁片)。可能是因為她的身材太過曼妙,性感豔星角色已經被定型了,以至於前一段出席卡納瓦羅的進球獎頒獎典禮,也被媒體好好渲染了一把。不過和其他的以性感著稱的女星不同,她總是能夠把自己的身材與角色磨合得水乳交融,從瑪蓮娜到達妮艾拉不外如是。這些女主角總是因為美色成為街頭巷尾、鄰裏之間的焦點,最後麻煩紛爭糾纏不斷。
不過如果僅僅是這些,那麼《愛我多深》可沒有什麼看頭,可是不要擔心,法國人的電影總是有著別出心裁的意外和驚喜。試想一下,一個身患心臟病的老實男人,一個風情萬種的應召女郎,中間牽著一根巨額大獎。但是這些,就足以令人感到荒誕和有趣。

每一個有著發財夢的人大概都曾有過500萬巨獎的癡心,可是在談到消費的時候,即便有人會想起某些花邊桃色的情事,恐怕也不會像《愛我多深》的這個老男人那樣,每個月花10萬歐元在一個煙花女子的身上,而且還是——“直道花完為止”。首先不用去管這個老男人有多麼的瘋狂和不可思議,但是起舉止的源頭,都很難說得清楚個中的原因。自古傾慕紅顏的男人不少,有些更是只愛美人不愛江山,但這些人大多或是功業有成,或是腰纏萬貫,至少沒有這個老男人來得突兀和意外。李隆基和楊貴妃雖說屢屢為人詬病,卻也在《長恨歌》中轟轟烈烈了一把,有水到渠成的優勢;大小周後先後在懷的李煜,人家至少也是個老大;而張無忌對功名的放棄則有些決絕,也有性格中的必然。只是這部電影中的老男人,實在讓人捉摸不透。現實中許多人作著或多或少的擁香倚翠的桃色夢,但一旦財富真的滾滾而來的時候,又有幾個人可以傾囊而出?
總之在這個老男人的身上充滿了不可調和的矛盾。花天酒地的男人不少,但是只對一個女人大把撒錢的男人卻很少,而為了一個煙花女子亂扔鈔票的男人就更少了。整部電影看下來,我自始至終覺得這個老男人肯定並不是特別喜歡達妮艾拉,他想要的或許就是一種狀態,一種靠金錢維持的新的生活境界。所以就有了我開頭說的那一段話,情色,淪落,這些元素的組合,帶給我們最多的不是感官,而是對生活秩序的一種顛覆,對一成不變,對麻木無謂的一種顛覆。它帶來的是一種新奇,哪怕這種新奇是違反道德的,有悖倫理的,也是極其難能可貴。

所以越發覺得導演的彌足珍貴。生活是平淡無奇的,重複的,秩序的,而相對於捕風捉影的謾駡,猜想,互相攻擊,相對于人人津津樂道的緋聞,偷窺,這種荒誕中帶著一些惶惑和迷離的東西更能讓我們驚豔。
由於缺少傳奇,所以有了上天入地的超人;由於缺少對痛苦的感知,所以有了《鋼琴師》和《辛德勒名單》;由於缺少對生活無奈的關注,所以有了《天氣預報員》,由於缺少新鮮和變化,所以有了《星球大戰》,由於缺少成就幻想的土壤,所以有了改編的《指環王》和《納尼亞傳奇》,由於缺少實現夢想的機會,所以有了《飛行家》……
那麼,由於缺少什麼,所以才有了《愛又多深》?

和《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如出一轍,達妮艾拉再次因為他的火辣而惹了不少麻煩,先是讓男主角心臟病復發,然後是讓醫生猝死,接下來吵得女鄰居沒法工作,並讓個個男人垂涎三尺……美豔而不可方物,大概也就止於起吧?
影片結尾的處理很有味道,反復穿插的想像和現實的畫面,本以為會是激烈的偷情,沒想到卻是鄰居的意淫,本以為故事會在左輪手槍的擊打中結束,沒想到這僅僅是惱怒的心聲。
一直都很欣賞這樣的格調。華麗和簡樸穿插的畫面,流淌著的背景音樂,以及無不充滿個性和自我的大小角色。

好與不好,並不在於裸露的尺度——任何激動人心的力量,都來自於共鳴或反差。如果只重前者,那麼大概金吉德、大島渚、庫布裏克這些導演們恐怕都鬱悶得要自殺吧?
《愛有多深》,在反差、顛覆和荒誕中重新解構。也許它不是最好的最有藝術價值的和最受歡迎的,但這就像06年世界盃上阿根廷隊賽黑的那一場比賽,儘管沒有得到世界盃,但是有這樣的一場勝利,已經足夠。











[本日志由 bestfuzhi 于 2008-11-05 11:47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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