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昆仑》到《沧海》



凤歌的《沧海》,继《昆仑》之后,越发精雕细琢,传统的魅力跃然纸上,读之渺渺然若乘舟东去,风随心动,衣袂飘飘,潇洒快意。
《昆仑》一书,涉及天文算数,蒙、汉交兵,从江湖的烟雨情愁到天地万物和万民天下,用传统的文字,古典的气息,诠释自然科学和国计民生,别有一番味道;读后甚至有一翻《周髀算经》、《九章算术》的冲动。
直到《沧海》,文中虽有经商论道,虽有抗倭史话,但潮起潮落,历史宏大背景下的人物犹如沧海之一粟,使主人公陆渐、谷缜的国仇家恨相较于《昆仑》的梁萧弱了许多,却反衬出另一番兴亡之味。个中东西财神斗法、谋粮赈灾、计出倭寇,几番风云动荡,甚至写到环游地球,洋流,英格兰等等诸多风味,为民为国为苍生,其深厚庞大的历史背景沉淀,远胜于江湖的儿女情长,民生大如天,优秀的小说当如是。

《昆仑》中的梁萧身负国仇家恨,却又屡屡摇摆不定,心志不坚;《沧海》中的陆渐憨直堪比郭靖,体贴不逊杨过,而谷缜则豁达豪迈如令狐冲,狡黠多谋似韦小宝。
但如是说来,似乎太过肤浅。梁萧自天文算数如武学至境,继而探讨生而为何之大道理,这中思想萌芽,在梁萧所处的宋末元初,极不寻常,正所谓生存是第一本能,衣食住行为第二需求,这些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尚无着落,更何谈生命本源与意义?忠贞如陆秀夫,也堪堪忠贞铁骨报国报君,而梁萧心中隐约的“百姓与兴亡”之念想,在当年,可谓大逆不道。
陆渐看似懵懂,却朴实自然,真诚中流露着对生命和个体最本能的尊重,无论是面对身份低贱无比的劫奴,还是恨之入骨的对手,均表示出非同一般的敬意,特别是对生命本身的珍惜,这一点在明朝也根本不可思议,即便如杨慎这样的大文人,“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也仅仅做到淡漠一切,仅仅感叹自身蝼蚁般渺小,却始终难以正视“活着”两个字的深切涵义。
说到谷缜,或许是为了鲜活人物形象,作者使之附上了不少嵇康的色彩,又在其骨子里的“为善”本性面前,加上了极浓的爱憎意识,以致于很多时候在他看来,其兄陆渐简直就是不分黑白的滥好人。这种善心基础上的极端意识,在明朝这样一个集权社会,也极难形成,要么衣食住行麻木无端,要么步履匆匆功名利禄,极端如海瑞,也仅仅明哲一身,功过难断,聪明如张居正,尚且晚节不保。
简单一句话,就是作者,以21世纪的生命观,来实践宋、明的功业江山。更简单一点,就是让受过民主科学教育的现代人的意识,在宋、明时代的人物身上萌芽。
生活在今天的凤歌,两部小说,真实还原了历史朝代,描述了如戚继光、俞大猷、胡宗宪、汪直等数位真实历史人物,并在虚构的主人公梁萧、陆渐和谷缜身上,隐隐加上了现今的很多天理、人欲观念,这种精神层面上层建筑上的先进,不讨论其在真是社会中的后果,光是其哲学意义上的变化都极有可观之处。这种方式,无疑比很多单纯依靠时间上的穿越而写成的诸多幻想小说强过不少。

至于其他,情节方面的、故事驾驭性方面的种种,多说无益,能吸引读者一直看下去的故事,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
好的小说,说来说去,说到最后,起初那种酣畅的感觉越来越少,反倒是学究式的言论、牵强附会式的评述以及寻章摘句般的挖掘越见增多,直至枯燥无比。很可能,凤歌本没有如上说的种种想法和构思,均为笔者自身捉摸杜撰而已。
罢罢罢。《沧海》引用了半阙辛弃疾的《贺新郎·别茂嘉十二弟》,我一直非常喜欢这首词,并且舍不得背下来,怕坏了每次读到时那种忧戚婉转直至荡气回肠的跌宕感觉(像《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读得多了,就有些坏了感觉,不如当初那么壮怀激烈了),作为结尾,引用如下:

绿树听鹈鴂,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本日志由 bestfuzhi 于 2009-08-27 07:50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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