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之杂说(重翻旧帖)



回首向来萧瑟处。这么长时间没来,亏待了自己,也亏待了经常来看看的朋友。忙忙碌碌总归不是碌碌无为的借口。只是担心,长时间的忙碌,究竟是耽误了blog的心情,还是荒废了更多的境遇?

贴上一篇旧作《世界观之杂说》,重提旧事,整顿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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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码字游戏
                 
  人的心情的变化永远都在你无法意料的情况中展开;因为往往,这种变化开始之后,你所关注的只是变化后的事物本身,而很少去关注变化了这样一个事实。所以,当有一天,我发现“文学青年”和“文艺”两个词在我的心里边的很有些“土”的时候,我想大概我的眼界似乎又促狭了不少。
  一直不喜欢别人给我扣上“文学青年”的帽子,这个称号大抵是专门给那些对文字充满了崇拜同时也对自己充满了崇拜并时时刻刻准备成为托翁之类的大人物的人预留的,它迷乱如宗教,混沌得无法捉摸。鄙人从来没有过成为托翁的梦想,也从来没有想过从这码出的几个字中榨出点钞票来;这一方面大抵是本人没有“文艺”之类的天赋,另一方面,从动机上来说,本人仅为“自娱”的声明,大概一再地遭到了不少“文学青年”的心底里的“弱视”,估计人家也不太愿意与我为伍,遂不进门罢。
  理所当然,像我这种对文字没有目标没有理想的人,弄出的文字完全不用考虑什么现实主义、修辞唯美、思维矛盾对立什么的,像采菊东篱下的陶渊明,想吃黄瓜就吃黄瓜。当然,这里绝不排除有人在看了之后给我再来一个什么“故作高人,还学陶渊明”的帽子,也无妨,鄙人本就不及陶渊明,学学何足怪哉?
  就我而言,“码字”只能是一种自娱但不一定自乐的游戏。所谓自娱,意即“码字”就像运动之后洗澡口渴之后喝水那么自然、简单。而个中之错落、交叠,所造成的苦或乐则大概无法让所有读者均感同身受,此或许为欣赏之难。
                 
                 
                 
2、欣赏
                 
  我想很多人认识和了解凡。高的画大概是由于那惊人的天价,以及那颇耐人寻味的生前死后的巨大反差,根本谈不上品味与欣赏。
  我也是,在年幼时刚上美术课的时候就被灌输了各种各样的定势,总觉得那就是好。
  但从此,我对他的几幅著名的画作根本就再也提不起认真一赏的兴趣,大概是看多了过于熟悉的缘故。直到前几日,一段午觉后迷迷糊糊醒来,眼睛仍未睁开,却在办公室同事的桌面上隐隐约约看见了向日葵的影子,灿若黄花,张牙舞爪,猖狂不可一世。说来惭愧,这是笔者第一次领略到凡。高的魅力。
  非常感谢这一顿午觉,给我带来了一点陌生的感觉,从此有幸在大师的心境中赚了一圈。
  于是很容易想起幼年时学过的一些古诗,朗朗上口,但于今读来却已索然无味。而翻翻唐诗宋词,某些并不十分熟悉的句子却往往能给人以舒心之感。
  读诗读词,除了太过具有针对性的针砭之作外,余下种种,大多是临其境,悟其神。此境应有两种,一是如己亲临且入神至深,一是未曾领略却向往已久。但无论如何,这二种境界,所讲究的莫不是大异于俗务,否则读起来也太过无味。
  读画如同读诗,境之所至,略加品味即可,倘若太过熟捻,反倒失了那份品鉴的心境了。
                 
                 
                 
3、境由心生之一
                 
  凡。高未死,世人观其画均不得其门而入,凡。高既死,世人观其画,果得其门而入乎?
  无法从凡。高的心境中走出,因为从来就不曾进去。伟大的境界并非全是希望的境界。
  我在黑夜中睁开我的眼睛,周遭并非彻底的黑暗。
  隐隐约约看见床的轮廓、桌椅的轮廓、书架的轮廓,还有你的轮廓。只是,蒙蒙胧胧中,再也看不清你的样子。
  我啪的把灯打开,灯光下你的样子清晰无比。我却顿时失去了认真打量你的兴致。
  你重新把灯关掉,一切重归黑暗。周遭并非彻底的黑暗,却带来彻底的渴望。
  也许什么都不渴望,渴望的只是寻找。
                 
                 
                 
4、欣赏之二
                 
  最近看了一些人的文章,莫不对早期新月派诗人的诗嗤之以鼻。于是上网找了一些来读,有徐志摩、卞之琳等人的作品,不少还曾经读过。只是奇怪的是,越读越觉得这些诗十分精彩,想象与意境均让人流连不已,完全不像上文说得那么浅薄。干脆又找了那些人所推崇的几位诗人的著作拜读,如白朗宁夫人、米蕾、拜伦等,觉得这些东西也着实不错,读着却也舍不得放下。
  读到后来有点累了,就开始仔细想想这个让我略带矛盾的“嗤之以鼻”来。我不想怀疑一切,但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两件事情,一是我的欣赏层次大概还较为低下,一是那些人的评价有问题。
  在漆黑的夜里狂舞,寻找一丝光明。在灿烂的阳光下,渴望夜的来临。只有黑的驱使,才有了寻找光明的动机。白朗宁夫人写道:“……/我看见,那欢乐的岁月、哀伤的岁月——/我自己的年华,把一片片黑影接连着/掠过我的身。”
 从故去的顾城和海子那里,我们能够感受到思想的伟大,伟大到不得不对所有的一切感到绝望,直至湮灭。从“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中,我们明白,这是徐志摩的力量,想象与超脱的力量。
  前者的力量是让人尊敬的,同时,沉甸甸的绝望对华丽的想象所产生的蔑视与不屑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后者同样让人敬服,没有人可以拒绝心灵激荡的声音。
  “茶杯上的一道裂缝,就是通往死亡的通道。”
  我想,诗人这么说,大抵是由于,裂缝的两旁,隔离着所有的对立与统一,光明与黑暗。人,也只有同时拥有光明和黑暗,才能活下去。
                 
                 
                 
5、信仰
                 
  “我相信爱的本质一如/生命的单纯与温柔/我相信所有的/光与影的反射和相投”
  “我相信满树的花朵/只源于冰雪中的一粒种子/我相信三百篇诗/反复述说着的也就只是/年少时没能说出的/那一个字”
  “我相信上苍一切的安排/我也相信如果你愿与我/一起去追溯/在那遥远而谦卑的源头之上/我们终于会互相明白”
  ——席慕蓉《我的信仰》
                 
  乌纳穆诺说过:“信仰就是愿意信仰。”什么东西从诗人和文豪的口中说出,都颇能让人玩味。此话也是如此,读起来倒也精妙。遂动了一探究竟的念头,上网查辞海,里面说道:“(信仰就是)对某种宗教或主义极度信服和尊重,并以为之行动的准则。”
  对此,我却无法信服。对于一个纯粹精神意义上的东西,仅仅把它纳入宗教或者主义的范畴,大概未必完全恰当。毕竟,以人的精神之复杂程度,其信服和尊重的产生,表现在各种各样的层面。
  但是往往非常容易的,人们就把宗教和信仰放在了一块,这大概是一个普遍的误解,其实,只有当信仰被盲目的灌输了的时候,宗教或许才会沾点边。而更为广泛的是,人物、学术、思想乃至某些物质,都能成为信仰的宾语。
  无怪乎人类历史上,信仰经常成为抨击和斗争的导火索,这大抵也是由于信仰仅仅被理解为宗教和主义的缘故。至少,在日常的生活语言当中,“异教徒”和“;;主义者”,听起来多么的让人触目惊心,即便是所谓的无神论者或者是政治中立者,大概都不能免俗。可见,人类的每一次犯错,都着着实实地表现在对信仰认识的狭隘,对自身精神的颠覆上。
  所以,我总认为,精神之于信仰,乃若水之于冰,水聚则成冰,倘因信仰不同而大动肝火,则冰随火而融,反倒失了自身的信仰了,倘若更甚,火气过大,把水分全融化掉了,则恐怕连精神都没了,空余一幅躯壳罢。
  中国的老祖先们很早就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信仰之悖逆、冲突,依然在不时发生。或许,出现问题时习惯性地在别人身上找原因是人类的通病。在这里,我只好不太恰当地套用一句圣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的名言:“我成了我自己的问题。”
                 
                 
                 
6、境由心生之二
                 
  徐志摩说:“我有的只是些残破的呼吸,/如同封锁在壁椽间的群鼠/追逐着,追求着黑暗与虚无!”
  博尔赫斯说:“在我图书室的书中,有一本/我再也不会打开——现在正望着它们。/今年夏天,我将满五十岁,/不停地将我磨损啊,死神。”
  海子说:“今夜美丽的月光你看多美丽/羊群中生命和死亡宁静的声音/我在倾听!”
  顾城说:“我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
                 
                 
                 
7、艺术
                 
  一向认为,艺术并无喜好善恶之分,除非是伪艺术。
  但人总是虚伪的,我也经常以一己之好恶来谈论艺术之好恶。可没有一样东西是专为一类人准备的,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了解所有东西。所以,一己之好恶永远无法证明艺术之好恶。
  仅仅是好恶倒也罢,更为可笑的是,我们经常只是为了“附庸风雅”一个目的而“文学并艺术”着。呜呼哀哉!这些逐人之所好而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卡夫卡和博尔赫斯的可怜的人们,他们可能从未看过该二位作家的任何一部作品。但是这些人不仅能够,而且大胆地谈论着这些作家、艺术家的作品,如同己出。我想,这只有一个原因,这些迷幻的、荒诞的、精神的艺术作品谈论起来丝毫不会因为不了解于不懂而遭人耻笑。
  还好,卡夫卡与博尔赫斯二位文学大师的作品并不是专为那些附庸风雅者而准备着的。但在今天,不少离奇的、另类的艺术依旧大行其道,满足着许许多多看客们无知的艺术虚荣心。
  离奇荒诞与另类的艺术本无可厚非,只是现在的人们,越来越分不清,什么是艺术,什么是伪艺术。
  总之一句话,倘若没有借鬼喻人、借鬼讽世这样现实而高尚的企图存在,单纯的画鬼永远比画人要容易得多。
                 
                 
                 
8、宗教
                 
  普遍意义上的宗教,他有着共同的朴素的目的,最初层次上的,用以解释一切人说无法解释的现象;而现实一点的,则是指导人们的日常生活;更为高尚的,告诫人们道德与言行的统一;最为远大的,教人以将精神的升华和灭亡后的极乐。
  在此不敢过多宣扬宗教的伟大,恐会遭致宣传封建迷信的嫌疑;伟大的宗教者们是智慧的,他们通过神秘和人们的猎奇心理宣传他们所属宗教的伟大;这种伟大往往伴随着某些人的深信不疑和某些人的最初用心及后世的误解。
  为了显示虔诚,宗教伴随着种种的教义、言行准则、戒律等等。它一般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强制而不可悖逆的,一经制定轻易不可修改的。正因为如此,伟大的先贤们为我们留下了关于这些的许多故事,在中国则极为清晰地表现为“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本来,作为以精神为主信仰方式的一种,形式上的东西不应该过多地称为其束缚和戒律。但是,我还是不太赞成这种略带悖逆的方式。
  一旦你自愿虔诚的进入某种宗教的领域,你所渴求的,当然是一种创造和改造人的力量,这是精神的,它用来指导你的物质行动。特别是在一些宗教昌盛的地区,人们自幼耳濡目染这种宗教的改造人的力量,在种种言行之中涤荡心理中的宗教观;倘人人悖尔逆之,该宗教岂非不完整?
  当然,需要补充的是,某些反人类的、反自然的行径,大概不需要加以补充说明并排除罢。宗教也是向前发展的,因为人们无法解释的现象、人们的道德观念也在发展。宏观世界涤荡宗教观,宗教观涤荡人心,就如此简单。
  此外,宗教仅仅是信仰,它的伟大来自于他的救赎,而绝不是他的纷争、派别之争和死后的超生。
                 
                 
                 
9、境由心生之三
                 
  你,就是烛吗?我在黑暗中把你点亮,等着那盛夏的凉风赶来,煽动你的不安。
  你的不安随风舞动,摇曳着我和她的影子;洁白的墙上,你让我们的影子一次次地靠近——又拉开。
  你,就是烛吗?你的不安晃动着我的不安;我的影子张开双手,张牙舞爪,想将她的影子揽入怀中。
  终于,我的影子的双手就要拥她的影子入怀了。我欣喜若狂,她的影子芊芊直颤。
  正当我准备幸福地闭上双眼时,你在瞬时被风扑灭。我和她的影子重新湮没于黑暗之中,像三尺棺材里的一抔黄土。
  你,就是烛吗?可惜,你已死亡。
                 
                 
                 
10、唯物主义
                 
  首先要颂赞唯物主义的伟大——面对纷繁芜杂的世界,要总结出一个规律,一个准则,教人遵守并以此为言行准则,的的确确是一个伟大的工程;唯物主义中的主观世界,一切都是随人的意志而变化着的,只有客观是不变的。
  但是,也许他们忘了,这一切的客观世界规律的起源,唯物主义思想的起源,都正是缘于人的脆弱的、不断变化着的主观思想。现在的唯物主义思潮,却往往忽略了这种种东西,都以为已建立起一个完美的规律世界,殊不知,这正恰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有的时候,不得不一再肯定这些规律的完美无暇,以及它对于解释我们日常生活所起的巨大的作用。
  可是,我对此总存在着层层的疙瘩。人们因共同的利益而产生社会,因私欲而产生阶级,因统治的需要而制定法律制度,因自圆其说的需要而建立有限的法律约束下的公平。一切都是有序的发展着的。我们都在这其中生老病死,碌碌一生。
  这就是规律,永远只有改进,没有完善,总是补了这个缺了那个。众生疾苦。
                 
                 
                 
11、暂时结束
                 
  狄更斯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年代,也是愚蠢的年代;这是信仰的世纪,也是怀疑的世纪;这是光明的季节,也是黑暗的季节;我们拥有一切,我们一无所有,我们直下天堂,我们直落地狱……”



[本日志由 bestfuzhi 于 2008-11-06 09:24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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